【食物语/静影沉璧/1h】天资愚钝

※HP paro 破镜重圆au

※第一人称 女少主视角 全文1.4w+

※非常难吃 究极OOC






00.

我只怕恋上了你/无从后退/

承担包袱不少忘掉兴趣

怕跨出界线/进入了禁飞区/

担心要热爱无人避免心碎*




01.

我应该在看到苏安饶有兴致的眼神时就发觉的,毕竟这人在看我笑话这方面堪称天赋异禀;况且七年级最后的开学晚宴,旷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我悲哀地在脑内捶打自己:总而言之,我不该来这里的。

我宁愿让甘玲珑在长桌上随便给我打包两块冷掉的树莓果酱面包、或者干脆在休息室中空着肚子吹冷风,也不想此刻在这里与白琊并肩而坐,共饮同食。

——毕竟不是每个人遇到自己的前男友一个假期后再见就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还能保持冷静毫无反应,即便还只是实习教授。


因此我感知到许多目光往这个长桌的角落里投掷而来,包括但不限于拉文克劳。目光中疑惑好奇讥讽诸般纷呈,共通之处即是皆如芒在背:毕竟拉文克劳的魁地奇队长向来很讨女孩子喜欢。

一声轻而深的疲乏叹息在我耳旁响起,来自我自己。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我以梅林的名义起誓,我分明亲眼看到了白琊呈递给麦格教授的提前毕业离校申请批准,第二次——上一次还是在他四年级的时候。因此他此时此刻应当早已轻车熟路地离开霍格沃茨,在冰岛、斯里兰卡、罗马尼亚、或者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肆意畅饮快谈。他一向很适宜做一个浪迹天涯的独行客、或者追逐龙与风暴的吟游诗人。

可独行客或吟游诗人都不应该坐在这里,给我夹那道我喜欢吃却够不到的伯爵蜂蜜烤鸡、帮我滤掉清凉果茶上会让我过敏的薄荷,一如既往。

只不过这些都无法同日而语:从前我是尚能满心欢甜,可现下却是只余难辨滋味、如坐针毡。


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


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02.

我并不自恋至此,认为他抉择的改写源自于两个月前毕业典礼后的那段剖解。

是的,与其说是分手邀约,不如说是真心剖解。


我自忖那天提出分手的时机适宜,语气温和,流程简洁,十分体贴。一个寻常的开场后,我先简明扼要地从分析切入,以几件事例为佐证,进而推出我们不合适的结论,严密按照我的麻瓜社会学论文构解法进行。白琊听完后没有辩驳什么,眉宇不动,只是那双鎏金眼瞳中笑影逐渐消解,如同两泓冷凝发苦的蜜酒——但末了仍颇好脾气地问了我那我想怎么办。

我对他表现出的不愉感到有些莫名,不过那总之是不抗拒的模样。于是我便松了心,顺水推舟地抛出我前来的目的:

"白琊,我是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分手吧。这两年来……麻烦你太多,是我打扰了,抱歉。"

一如两年前由我那句荒唐告白莫名其妙地开始,我们玩笑似的特殊关系也由我这句突如其来的分手戳上了这个情理之中、了无生趣的休止符:一个皆大欢喜的故事结局。


其实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还是有些难过的,一颗悬在心头的柠檬被干脆剖开,汁水淋漓,辛辣酸麻。

我将真心话藏在这些看似借口的讲道理中,此刻一并吐出,竟有些剥除喉口伤刺、刀到病除的惨痛快感。


之后我这么告诉自己:天下爱侣千千万,好聚好散不成反作怨偶彼此纠缠不休者不在少数——去年有个格兰芬多姑娘,因情感问题在大堂当众烧毁一位斯莱特林男孩的袍子、底裤与眉毛另附赠一声响亮的耳光,一度成为该学期学生间颇为火热的话题。

我思忖他的冷淡约摸是缘于"由女方提出分手"这件事听起来与"被甩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还是由这位女方最初开始的殷殷追求。兴许只是好面子吧,我想。

可我的方式已经很是妥帖了,我又忍不住泛起点委屈,情急之下做到面面俱到未免有些为难人。想来他这么聪敏,冷静下来明白了,也便可理解体谅我了吧。

我同他这样和平体面地宣告相解,或许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理智冷静、善解人意的前女友了吗?



可一想到四年级时我满腔稚勇,步伐笨拙一瘸一拐地靠近这个人,心中却怀揣超乎寻常的自信,坚定自己会成为他那个万众挑一的特别……喉口便难免会浮上一些涩味,滚走在舌根下,苦得人难以体面地启齿行言。

我的确是一个拉文克劳,但我也的确不怎么聪明,是个天资愚钝的笨女孩儿。永远那么自以为是、莽撞随心;永远都学不会审时识度,对自身定位有明晰认知;永远让自己狼狈得不像一个拉文克劳。


今年代表学院杯归属的旗帜绘着的依然并非明蓝鹰纹,即便拉文克劳赢得了本届的魁地奇赛。但我们都不是很在意,白琊更是,即使带领拉文克劳魁地奇队的人也是他。

——只不过拉文克劳们对学院杯只是好胜心缺乏;而白琊,则是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挂心想。


实际上那并非无迹可寻,可或许是当时我深陷恋沼、难以自辨,亦或是我权佯不察、装傻充愣,只不过到最后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他是霍格沃茨穹空搏击的苍鹰,是戈德里克山谷长啸的强风。

我抓不住他的。


事实终究是事实,它不由我的任性而改变。可不论面对的过程怎样痛苦,一旦接受似乎也变得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割舍。于是我终于在六年级的毕业前夕决定不再自欺欺人,决心要放过白琊,也放过我自己。

但当七年级的开学晚宴上,我从拉文克劳的长桌上抬起头,看到站在弗利维教授旁的白琊的那一刻起,一切似乎都不在我的预想之内了。




03.

“所以,你就去找弗立维教授申请更改选课了?可你都七年级了,N.E.W.T.s考试马上也要到了,没人会这么做吧?”

“所以,弗立维教授拒绝了我的申请,并且委婉地劝慰我不要囿于情伤。”我一面恹恹地回答,一面将搜罗好的课本放在甘玲珑旁,清一色的魔药参考书,“我知道弗立维教授是关心他院学子的心理健康,可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情伤?我们只是和平分手而已。而且如你所说,考试就要到了。现在,我满心只有我那门只有A的魔药学。”

甘玲珑起初对我这番应答欲言又止,但听到最后忍不住古怪地说,“只有A?要知道你几乎其他课都是E或O,要进魔法部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应该说果然是拉文克劳吗?”我查找清醒剂材料的手指顿了一刻,继而继续翻阅起来,“事先说明,我并不想进魔法部。至于执着于将课程修满,可能,只是强迫症罢了。”


南瓜汁热腾腾的甜香萦绕在我鼻尖,引得我忍不住揉了揉空乏的胃。或许梅林知道她是怎么在平斯夫人眼皮底下带进来的?我埋头在一堆药剂配方中见缝插针地想,旋身去拿那本《魔药进阶详解》,动作小心,尽量避免她的南瓜汁洒到我的论文上,毕竟那个杯子的摆放别致得颇为危险。虽然可以用魔咒复原,但总归很麻烦,而且我不想到时候我的作业上会透着一股南瓜味,就像这样——等等,南瓜味?


我回过身,迷茫地看到我作业上的字迹逐渐随着甜兮兮的黄金液体染开、模糊、消解。我手忙脚乱地对这张馥郁的牛皮纸丢各种咒语,并且开始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论文上随手施一个防水咒的好习惯。可不知道那杯天杀的南瓜汁到底是什么东西,清理一新与速速复原竟都不起效。

补救大失败,我只好将悲愤的目光从那滩惨遭南瓜汁荼害的牛皮纸中移出,转向甘玲珑,却见罪魁祸首神色奇异地朝我的身后指了指。

还想和我玩声东击西?我好气又好笑,我会上当么?


我刚要拆穿她的小伎俩,却感觉到有手掌搭在我的肩头,耳畔传来的声线我想我再熟悉不过了:

“小朋友,你错怪那个小姑娘了。南瓜汁是我放在旁边的,刚刚是我在这里看书。”



这是我们两个这个学期第二次的见面了。我一下子卸了怒意,慢慢转过身,抬头看着白琊。开学典礼上我浑身僵硬、食不知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心只想着赶紧结束晚宴赶紧走人,更遑论好好看他了。直到邓布利多校长宣布宴会结束,我立刻起身带着新入院的小鹰仔们走出礼堂,步履匆匆,宛若落荒而逃。

而这一次,我终于同他真正意义上的对视了。依然的眉宇疏阔,鎏金眼瞳同唇角一并微微弯起,是我三年来最欢喜的模样。可现下换个身份再看,就可察觉到这笑意仅浮于眸色,而不及眼底,细看下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一直以来,很多人都仰慕这个拉文克劳的天才,趋之若鹜围在他身边的人络绎不绝,却意外地鲜少有人和他真正交好。曾有同院的女生与我闲聊,评价白琊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周身总是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冷漠,隔绝着众人的亲近。当时的我满心少女怀春,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地跌撞向前追逐,循着他的背影不断疾奔。


我抿了抿唇,压下喉咙处涌上的苦味,从面无表情中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聊作回应,“啊,是这样吗?我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就以为是空的座位了。对不起白教授,我们这就走了,十分抱歉打扰您。”语毕拽了拽在一旁看好戏的甘玲珑,飞快地低头开始将一摞书本和那张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论文塞到怀里。

白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仍站在我们座位的过道处未动。


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在这种尴尬气氛中默背起刚刚记下的清醒剂配方,试图让自己也清醒些:6份蛇牙、6份干比利威格虫针、2份狼毒乌头......在一份清醒剂即将在我脑内熬炖之时,一根眼熟的山毛榉魔杖点在我那张南瓜香气张牙舞爪的牛皮纸上。银色光芒消散过后,我看到我的宝贝魔药课作业完美复活。

太感天动地了,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却见那根魔杖并没有挪开,反而指了指牛皮纸上其中一行字:

“这里,睡眠水制作过程誊错了。2份配料放入坩埚后,是要加热30秒,不是35秒。”

“可是30秒内大火转小火加热根本来不及,坩埚非常容易就炸掉了。增加5秒时间缓冲我想应该会好一些。”我忍不住反驳。

这人饶有兴致地唔了一声,又问:“那我猜你一定还没尝试过35秒的方法。”

“还没来得及。”我弱弱地回答。

“睡眠水的加热过程的确会炸,你不盲拘于课本勇于革新配方解决困难也是难能可贵。但增长加热时间会使薰衣草与毛虫黏液过度饱和,你只会得到一锅十分粘稠的除草剂,有薰衣草芳香的那种。”白琊慢条斯理地解答,“不妨试试换个材料。”

“材料?材料怎么更改......等等,我、我好像知道了......是说换个坩埚对吗!使用白蜡锅进行制作!”我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白蜡锅的温度升降速率更低,即使更换火档过快也不会容易炸了!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豁然开朗。这个问题苦恼我已久,甚至因为炸的次数过多对睡眠水几乎要产生PTSD了。我只想到要更改配方,但怎么就没有想到换一个角度呢?坩埚不也是魔药制作的材料一种吗?对于其他一些难以制作的魔药,这或许也不失为一个相当巧妙的解决办法。



不知是哪位伟人说过,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它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刻置你于万劫不复。当真是金玉良言。

——我自顾自沉浸在开启新思路的惊喜中,下意识扑到这人怀中,颇为顺手地地搂住了他的腰,熟门熟路地仰起脸打算讨一个轻吻。

这是从前我们一同商讨课题时,合力攻坚克难后的独有甜蜜仪式。

于是直到白琊倾身凑近我,与我几近吐息可闻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想起,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愣了一下,一边连迭低声抱歉,一边连忙想要快速从他怀中撤出,却不知这人何时已经习惯性地环住了我,还将我的课本全都放回了桌上。

至于甘玲珑?她早已不见踪影了。

我从那种喜悦中倏然拔身而出,一瞬又回到了那个无措又拘束的壳子中,脸都要烧透了,尴尬得手脚蜷缩,几乎可以当下徒手挖出一个斯莱特林休息室。

“我在南瓜汁上施了混淆咒,所以你的清理一新和速速复原都不起作用。毕竟平斯夫人一向不喜欢食物、饮料和我同时出现在图书馆,你知道的。”他放开我,直起身子笑了笑,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也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突然僵硬的神情,“虽然现在留校成为实习教授了,但她如果要赶我出门,我想也还是不会留情的。”

“原、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我磕磕绊绊地回答,再一次将书本胡乱塞进怀里,一边后退一边道别,无视掉这人看起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随后即刻飞奔而去。


接下来我几天自习都只窝在拉文克劳休息室埋头专心钻研我的魔药学,进食全靠舍友救济与甘玲珑补给,尽可能减免与白琊碰面的几率。

我本以为那件乌龙会被我这样彻底淡忘,可当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时,脑海中便很没出息地浮现出那一刻他俯下身,垂眸前来吻我的神色。清俊面孔上泛出一点欲念,目光缱绻得不像话。


没人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心房颤动。只消我再多看一眼,我便要立刻丢盔弃甲,再一次不管不顾地爱上他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翻过身将被褥拉到头顶,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04.

但不论我怎么降低与白琊见面的概率,也只是降低而已。毕竟黑魔法防御学是必修课,逃课的话将会与A以上的评级无缘,而我也并不想我从霍格沃茨毕业时拿回空桑的成绩单上出现任何一个E或O以外的字样。

只不过每每上课都被提问这一点让我十分头大。一开始我还自我开解这只不过是课堂随机测验而我过于倒霉而已,但如今我特别非常肯定以及有证据证明这人就是在针对我。


所以说,有必要对前女友兼现任学生这么刁难吗!再这么下去我将会提早投入秃头的怀抱的。我满面愁容,在不知道这学期第多少次幽怨腹诽中再一次走进黑魔法防御课教室。

所幸今天的课程是守护神咒教学,不用正正经经端坐在课桌前,也就避免了同这人多次对视和提问的风险。趁大家乱哄哄地在教室中乱窜,我飞快躲进人群角落,试图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透明而毫无存在感,准备安心混过一节课。

但事实证明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如我希望的那般简单。



直到现在我也难以对白琊留校担任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这件事做出怎样的回应,可必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他往日的那些追随者,愁的只有我一个尴尬不已的胆小鬼。

但抛开主观偏见,白琊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教导者:思维清晰,语言风趣,还相貌堂堂。同学们都很喜欢他,我一点也不意外。与其说不喜欢才叫人吃惊,毕竟他本就是如此优越夺目的天才,是很难让人不去仰慕他的。


我蹲在角落里不由自主地悄悄看着他。只见白琊挥动魔杖,繁复咒语从他口齿间流丽吐出,杖尖随之溢出银白光采,渐渐凝成一只高挑清丽的白鹤。美丽的仙禽舒翅一振,在学生们的小声惊呼中绕着天花板飞旋三圈,然后落在他身侧。姿态清傲,的确有些随主。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眼前中浮现出他往日在我面前傲意清狂的模样,扬起眼尾恣肆一笑时当真和这只昂首独伫的雪鹤有七分相似。


“这位小朋友,听你笑的这么开心,应该是已经成功学会了吧。那就麻烦你来上前为我们做一下演示,好吗?”

我缓慢眨了眨眼,呆呆地看到那双鎏金眼瞳穿过时空、透过回忆,正含笑望着我,此时,此地。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安静,我麻木地向前走到中间,内心无比懊恼:在这人课上走什么神?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惭愧地讲,前半堂课我都在无限走神,因而念了几次魔咒都未能成功召唤出守护神,惨兮兮地露了馅。银白荧火在我杖尖十分倦怠地时不时微弱地闪几下,委实不给面子。我尴尬地摸摸鼻尖,准备以自己如何天资愚钝难以成功为由溜之大吉。

但这人一副仿佛格外了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样子,恰好从容开口,截断我的话头:

“守护神咒是较高阶的黑魔法防御术,需要施咒者有足够强大而稳定精神力才可成功,因此初学者第一次尝试难免会失败。你跟着我的引导,再来一遍。”


他站到我的身后,隔着我的手握住我的魔杖。午后的日光将我们的身姿斜画在地影上,那看上去更加亲密了,几乎像是一个带着吻意的拥抱。

我尽可能忽略掉方才的杂念与白琊身上的清香酒息,闭上眼,顺从他的低语,专注凝聚心中情绪。



——呼神护卫

——Expecto Patronum


这一次,手中魔杖开始涌出暖流。我睁开眼,看到一只银白飞鸟从自己的杖尖展翼飞出。

是一只白鹤。


我一霎间感到浑身血液冷却凝固,可下一秒又从心口迅速燃烧到我的脸颊、指尖。我开始浑身发抖,甚至有些握不住魔杖了。

守护神随着我的心神震摇而飞快消散了。但只是那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白鹤。

我和白琊拥有一样的守护神,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身侧的人离我过于近了,因而我也没有错过那一刻这人倏然的僵硬。我在呼神护卫的漫天光屑中强作镇定无果,只好低低地说了句抱歉教授我不太舒服想要请一个假,便夺门而逃。课业、评级、旁人的目光,此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只想赶紧走他面前逃开,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么没出息的样子。

我口口声声说着我要分手,要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可现在呢?守护神是有关人心灵的魔法,而心是最不能骗人的——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和他拥有相同的守护神。

所以现在,我只证明了我多么口是心非、多么囿于旧情。

而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一个仍喜欢装腔作势的小孩子而已。


一点长进也没有,竟然还要哭。我用力擦掉脸上的水泽,悲哀地想。


我的喜欢是别无他法,是无可奈何,是明明只是想伸出却忍不住去拥抱的手。

但这对他而言又算什么?是迁就小孩子的一时任性?还是青梅竹马的不忍相拒?

我难以明晰分辨了。




05.

我本还在为如何面对白琊而感到苦恼,但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能再踏入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

我在魁地奇赛上追捕金色飞贼时不慎骨折负伤,由此荣获近期校医院的唯一暂住权和庞弗雷夫人的无限唠叨。


或许是天公不作美,也或许是因为我太过倒霉,那天的天气有些糟糕。不同以往魁地奇赛时的晴空高照,反而是雷云密布,阴雨沉沉。骑上飞天扫帚前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那在我无意与拉文克劳看台上的白琊对视上时就被我慌乱地抛到了脑后。

而事实证明雨天对追球手而言的确是个灾难。继某知名不具格兰芬多学长在这样的天气中从高处跌落后,我在比赛开场七分钟时就被游走球击中右手臂成功骨折,直接摔下扫帚,颇没出息地痛昏了过去。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拥进一个裹挟着酒香的怀抱里,气息熟稔而绵长。于是我一直竭力压制的疲惫与痛意一瞬间张牙舞爪地涌到全身,在这个怀抱中彻底失去意识。


我的大脑在校医院那股经年不散的药剂气味与庞弗雷夫人对魁地奇的日常数落中恢复运转,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众脑袋围到我床边。吉利与沅白最先察觉到我的苏醒,两只赫奇帕奇一下子凑上来开始喋喋不休地问我怎么样。除此之外,格兰芬多的魏川阿符甘玲珑、斯莱特林的阿喻余湘还有苏安,都来看我了。我感动之余有些好笑:这么齐全,我这里是要开学院杯竞赛了吗?

与我同为拉文克劳级长的德州告诉我弗立维教授已经批好了我的长期假条,在彻底养好病之前我无需到教室上课,课本作业会由德州来拿给我进行补习。



这天我刚在庞弗雷夫人的关照下饮下一大杯生骨灵药水,正被那阵辛辣刺激得龇牙咧嘴时,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今天课业不是已经都补习完了吗?可别告诉我算术占卜课还要再加一节。”我没回头,揉了揉皱起来的脸颊,又伸了个懒腰,“德州级长,可饶了我吧,你不能因为你喜欢算术占卜术就也要我喜欢啊?可以拿到E已经相当优秀了!”

“E评级当然够优秀了,所以不如小朋友再努努力,把黑魔法防御课也拿一个E怎么样?”

我伸懒腰的手一岔,直接摔了过去,脑袋倒在床沿上。然后我就这样呆滞地看到白琊从我的视野中一步步走来,头在下脚在上的那种。

“你就这么喜欢黑魔法防御课?一听到就激动成这样。”

罪魁祸首笑吟吟地在我床边蹲下身,与我反向对视。

“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迅速从床上爬起坐好,非常窘迫地呵呵了几声敷衍过去。

怪不得我佯作无意地询问德州怎么没有我的黑魔法防御课补习时他对我含糊其辞——原来是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本人来给我1V1补习吗!这简直是黄金VIP待遇了吧!我无语凝噎。虽说很在意毕业成绩单的漂亮程度,但此时我还是更在意我的脸面的丢失程度一些。


“……”

半个小时后,我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与校医院有些破旧的天花板相互凝望。

旁边的白琊正以一种十分悠哉的姿势靠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软椅上,脸上盖着一本《黑魔法防御术理论大全》,封皮崭新,不禁令人猜想在此之前它的拥有者是否翻开过它。

可是话说回来,这人真的是来给我补习的吗?分明是来翘班小憩的吧?

我闭上眼,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白教授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相信答案一定不是补习吧。”

毕竟黑魔法防御术类属实践操作课,我现在这么半身不遂的,也委实过于强人所难。

白琊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甚至连书都没拿下来,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我:

“当然不是。你刚刚喝过生骨灵,一会儿晚上会很难熬的。你那么怕痛,小时候摔倒擦伤都要哭,一个人受不住的。”

我抿了抿唇,终于看向他:“我知道的。”


在校医室喝生骨灵痛苦渡夜的经历我并不陌生。

上一次还是五年级,那时我刚被任命为级长,正满含热泪决心不辜负弗立维教授对我的期许。可我也是拉文克劳的找球手,又恰逢O.W.Ls考试,忙得恨不得速学个可以分身的魔咒聊以分担。那时总是难以按时吃饭,免不得要胃痛,于是甘玲珑每每陪我在图书馆自习时都会偷偷带上一杯温热的南瓜汁给我暖胃。

彼时白琊六年级,刚通过O.W.Ls考试,除占卜学外清一色的O,成绩单委实过于夺目。关键是这人还从来都不是一副刻苦学习的态度,可这种凭倚天资发光的姿态偏又只会招人羡爱而非嫉恨。

我在级长身份、魁地奇和O.W.Ls考试中分身乏术,天天睡眠不足,又生怕在自己不甚擅长的魔药课和算术占卜课上犯困,焦虑心理日趋严峻。连早一年毕业留校任职的屠苏学长都看不下去了,一边万分嫌弃着说如果你再在魔药课上将头砸到桌子上就不要说你是拉文克劳,一边给了我一定数量的特制清醒剂——配方更改后不仅药性更加温和,而且还增加了舒缓情绪的功效。

可我或许的确是太累了。终于在某一天下课赶往魁地奇训练场时没留心移动楼梯,直接从三层跌到一层,摔了个左腿骨折,同学将我架到了校医院,挨了庞弗雷夫人一顿数落。

但魁地奇赛就在几天后,训练强度非常紧迫,白琊甚至只是匆匆看望我一眼就去准备训练了。他是队长,推脱不开,我理解的,也希望尽可能不给他添麻烦。

于是我哀求庞弗雷夫人立刻让我服用强效生骨灵好能及时参加比赛,校医女士在我的软声软语中皱着眉心勉强同意了,也告诫了我会非常难捱,我不以为意连忙应许。但直到夜幕降临,我才知道那有多痛苦,而我又向来怕疼,忍不住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死去活来。意识混沌中感觉到有温凉气息拂过我的周身神经,暂时缓解了体内疼痛。但那个魔法似乎时效过短,一旦过期我便再度难受起来。于是那个晚上我在施咒者不厌其烦的止痛咒中得以安然入睡,次日醒来床前却空无一人。

我询问庞弗雷夫人昨晚是否有人来过这里,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但现在,我知道那是谁了。



日落西山,月上枝头,生骨灵的副作用也开始在我身上复苏。熟稔的疼痛席卷而来,我紧闭双眼,咬住牙根屏住痛呼,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

我的确是个非常怕痛的人。虽说这次因庞弗雷夫人说什么也不再给我强效生骨灵,而改用普通版进行服用,但还是很难受,不过却不至于到疼到失去意识的地步了。

因此在我感觉到一阵魔力如水漫上全身,温和而清凉,即刻将疼痛缓解开来时,我还尚有气力强撑开一线眼皮,看到了对我施咒的白琊。

他紧抿双唇,专心致志地施展止痛咒,那双鎏金眼瞳中此刻凝沉无波,再无平日中的笑意。淡绿光荧在我周身闪动片刻就有消弱的趋势,于是他再次轻微挥动魔杖,将下一个魔咒无缝衔叠上去,一个接着一个,目不转睛,不厌其烦。


这又算什么呢?

我再度合上眼,佯作仍旧毫无意识的模样,却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沉浮间心闸大开,竟有些酸楚涌到四肢百骸。


我其实是一个很擅长偷懒的人,也并没有如何天生聪颖,在空桑时便颇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我自小认识白琊,可当四年级时他离校归来,惊鸿一瞥心神摇曳,一切都不再寻常。我喜欢的人太过优秀耀目,我只能加快脚步不断追行才可同他并肩:我希望成为那个与他相配到让旁人无可指摘的人。

于是我成为了教授们口中那个拉文克劳最刻苦用功的学生,但我清楚真正的拉文克劳从不会如我这般愚人一样,徒用瘠裸的努力来堆填弥补自己天资上的不足。

就连谈恋爱都是,除了一味莽头追逐别无他法。我天资愚钝,做不到让这个人为我停驻足跟,为我回首等待。


可我现在我忽然发觉自己有些搞不懂了,不论是白琊还是我自己。

而话题也回到最初开始的问题: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06.

我似乎在校医院真的住了很久。等我彻底养好那只手臂时,圣诞节就要快到了。

我本想以在休息室里复习落下的功课为由推拒圣诞舞会,可体恤学生的麦格教授已经下令七年级的学生必须全员参加舞会,纾解备考压力,弗立维教授也颇善解人意地劝导我热爱学习值得鼓励但也要劳逸结合。

我在院长动情到快要落泪的劝解中被迫应承下来,但直到甘玲珑开口询问我的舞伴是谁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哎,说真的,你不打算去邀请白琊学长吗?”

“......为什么?既然已经分手了,我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打扰?所以你们是真的分手了而不是闹别扭?”甘玲珑似乎对我此刻消沉不语的神情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五年级时白琊学长都肯每天托我给你送施了保温咒的南瓜汁,现在你都不肯去邀请他做你的舞伴?”

我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

甘玲珑看上去相当震惊:“虽然白琊学长说不必特地告诉你,但我还以为你肯定会猜出来是谁呢!”

“不,我并没有......”我感到十分头大无力且无比困惑,决定先解决当下的问题:“但总而言之,我是不会邀请任何人成为我的舞伴的。”

“说实话,我的舞技烂透了。谁是我的舞伴,谁就是倒霉鬼——我会把他的皮鞋从全新踩到报废的,我保证。”我在甘玲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慢吞吞地回答她。

这不是说谎,也不是自谦,我的舞蹈的确相当糟糕。仿佛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所谓的平衡协调能力,小时候和白琊一起打打闹闹也曾以各种奇异姿势摔倒无数次。


“那或许,我有资格成为这个倒霉鬼吗?”

我从方才的心烦意乱中勉强抽回心神:“阿喻!你怎么来了?”

“听到你们说圣诞舞会的事情,所以就过来了。”银发的斯莱特林笑影狡黠,“你不愿意吗?还是说我来的太迟你已经有人选了?”

我张了张口,有些失笑: “当然不是。”

“那……你愿意成为我的舞伴吗?”他眨眨眼。

“欸!可是她......”

“好啊,我愿意。”

我打断甘玲珑,在她诡异的眼神中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校医室出院之后,除却黑魔法防御课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白琊,而他也不再那么针对我频繁提问,仿佛彻底遗忘了与我之前的种种往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本该高兴终于回到了正常情侣分手后的正轨剧情,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思及至此,我忍不住拿出袖中魔杖:灰棕的山毛榉木,凤凰尾羽杖芯,十二又五寸长。这是我一年级入学时和白琊一同到奥利凡德魔杖店挑选到的。当时奥利凡德先生很奇妙地将眼神在我与白琊之间巡弋了几个来回,然后告诉我白琊与我的魔杖都出自同一棵山毛榉树。

这个万里挑一的巧合曾让我暗自喜悦多次,甚至给了我要奔向他身边的信心。我相信这是命运女神给我的提示,也曾一度以此为凭断定自己就是冥冥之中最与白琊相衬的那个人。可此刻我握着与他同根同源的山毛榉,却开始茫然起来:这真的代表什么吗?



霍格沃茨终于迎来了五年一度的圣诞舞会。


当我换好礼裙赶至会场大厅时,阿喻已经在楼梯下面等着我了。

我看着他一身银绿滚边的黑西装,禁不住啧啧称奇:“阿喻,我和这样的你一起挽着出席,怕是会被斯莱特林女孩子们的嫉恨目光穿成筛子吧。”

“怎么会?“阿喻扬了扬眉,“应当是我被拉文克劳男生的眼神射成筛子才对吧。”他似乎意有所指。

我笑了笑,直接挽上他的手臂,佯装不懂:“好啦,我们赶紧进去吧,舞会要开始了。”


阿喻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风度的舞伴——在我第十一次踩到他的脚并对他抱歉时他依然笑得格外如沐春风,并轻柔地告诉我没关系慢慢来。

……但是如果旁边那位不知道哪个学院的女生的眼神可以化为实质的话,我可能真的要亡命于此了。

我欲哭无泪,只好和阿喻提早滑出舞池,溜到宴席长桌旁大快朵颐。


“说实话,应该是我向你道歉的。“阿喻端起一杯澄透酒饮,慢吞吞地坦白:”我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目的其实不纯。”

我指了指他手中的蜂蜜酒,忽然有些口渴,“我知道啊。这个好喝吗?”

“还不错......你知道?”

“你的目的其实和你身后那位有关系吧?”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向阿喻背后那个正在向这里走来的白西装微微颔首,语气十分平静。

“没事,我原谅你啦。”


这人不常穿正装,因此一旦这样衣装便格外好看。奶白衣色、浓金温莎结、茶水晶袖扣、还有领襟上别着的月型铜章,都与他十分相称,叫人移不开眼。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舞曲过于柔情,也或许是因为手中的美酒过于醉人,我忽然有些胆大了起来,一些跋扈恣肆的小心思左顾右盼地冒出了头。

“白教授这么大费周章,是来和我跳舞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我要和我的舞伴继续品尝美食去了;如果是的话,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只有一支舞,第二,只是跳舞,不谈其他的。”

金灿华彩的厅灯下,我看到我的心上人特别好看地笑了。

“当然可以,小朋友。”


“事先说好,白教授,我一会儿或许会踩到你的脚。”

“果然还和从前一样啊,一点也没变。”白琊将我牵进舞池,忽然这样低低说了一句。

我有点发懵:什么没变?依旧不协调到令人发指的舞姿吗?

“带魔杖了吗?”他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带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默默将魔杖拿出来。

白琊从容接过,随手施了一个混淆咒,杖尖泛出一层薄透的光覆上我们周身。我的魔杖分明是不易易主的韧度,怎么到他手中就这么听话?真是和它的主人一样没出息,我暗自腹诽。

“好了,现在你可以尽情地踩我的脚了。”

我默默将魔杖收回,满脸郝然着搭上他的肩。他的手顺从地搂着我的腰侧,绅士而克制,当真仿佛一对只谈舞蹈的舞伴,仅此而已。

乐曲开始时我隐约听到白琊在我耳畔很轻地说:

“能和你拥有同样的魔杖木与守护神,我其实很高兴。”


我依旧低垂着头,目光下坠虚落,迫使自己专注在舞步上,再一次佯作未闻。

......左胸口处却心潮起伏,狂涌不息。



这人当真信守约定,只是一支十分单纯的舞,没有任何对话与交流,舞毕他便行礼离去,甚至没有回头。

我在原地定了定,旋即转身回到席桌,一时间竟也不懂自己此刻是如何心境,只好闷头继续一口一口呷着杯中金黄甘蜜的酒液。


“听说你魁地奇赛时成功将自己再度折腾进了校医院,还住了好几个星期。”不知是饮到第几杯的时候,屠苏学长走到我的身边,懒懒开口,毒舌依旧,“总是被你光顾打搅,庞弗雷夫人真的格外辛苦了。你也是,没少挨她数落吧?”

我干干地笑了几声:“您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料事如神。”

“过誉了。说起来你和白某人又怎么了?谈个恋爱也要这么劳师兴众?”

“......没有谈恋爱。我们上个学期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了。”我垂下头,感到嗓音变得有些涩硬。

“分手了?可真稀奇。”屠苏挑了挑眉,语调变得有些怪异,“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半个学徒,没正正经经叫我一声老师我就宽宏大量不计较了,但如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也倒还是可以勉强听个一两句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受委屈。”我连忙摆手加摇头,“只不过之前是我一厢情愿、强人所难,现在终于想通了,不想做坏人了。”


屠苏好久都没有回应。我以为是我说错什么了,悄悄低头忐忑看他,没想到正好撞进那双充溢着戏谑的阒黑眼瞳中。

“你说我料事如神倒也称不上,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些你这个小呆瓜不知道的东西。”屠苏再次开口,慢条斯理中似乎又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比方说你O.W.Ls考试那时我送你了一大堆清醒剂这事,你应该还记得。”

“那人那时嘱咐不让我说是谁,但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那是白琊亲手为你熬制的清醒剂,配方也是他熬了好几天夜才实验改好的。”


我呛了一口酒,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生理性泪水都涌出眼角。

止痛咒,南瓜汁,还有清醒剂。

这人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眼前氤氲中那人之前图书馆中垂眸吻我的缱绻神色、校医室内深夜时为我施咒止痛的认真动作、还有方才共舞时凝望我的专重模样,都雾水般从心底缓慢浮出,如同一个即将要重见天日的陈年秘辛。喉咙被呛开的酒精烧得一片辛痛,有一些冲动带着温度突如其来地奔上我的大脑,莽撞而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要去见白琊。现在,即刻,就要见到他。



我立刻飞快离开大厅,甚至没来得及和屠苏道别。

礼服的裙摆太过蓬长,在奔跑寻找中过于碍事,我只好准备施咒将它裁短。没想到施咒时被旁边端着水果蛋挞匆匆而过的家养小精灵撞了下手臂,直接将整个衣摆变得残破不堪,裙角上装饰的莹白宝石洒了一地,叮咚起伏,竟仿佛一首不成曲的小调。

我向不知所措的小精灵表示没关系,并谢绝了他的帮助。礼服的破损太过严重,我对自己过于倒霉的运气哀叹一声,拢起裙尾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月光石一颗一颗收捡起来。


当我捡到倒数第二颗的时候,有个人将最后一颗月光石递给我,并向我伸出了手。

我接过宝石,然后搭上那只手,站了起来。


现在,我或许抓到你了吗?我想。




07.

我的礼裙是由鹄羹准备的,他自打知道圣诞舞会的存在后便对我的舞服抱有极大热忱。于是今天我的每一褶裙角都坠上了月光石,每一步衣料相擦都有掷玉撞珠般泠泠声响,宽大裙摆旋身荡开时华采四溢,耀眼得让舞池中四分之三的女生都投来艳羡目光。

郭管家总说鹄羹他们太惯着我了。可能就是这样吧,我的确太过娇纵了——有着很多人的爱,可还是不满足,唯一执着于那个不可能给我爱的人。


其实今天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至少不该是现在。我甚至有些狼狈,那件在舞会上夺尽眼球的礼服被划得裙摆破烂,精心打理的妆发也已然湿透化开。可大抵是因为那几杯蜂蜜酒浸透了我的理智,我已经顾不上那些了。这些疑问在我心中滚烫已久,如果今天不再得到一个答案,我想我或许会被它烧伤五脏六腑。

我垂下眼睑,碎开的衣角被攥得皱成一团,宝石硌得我手心阵阵隐痛。


“白琊学长,您或许可以告诉我您这些天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如果您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很困扰。”我缓缓开口,尽可能清醒克制地询问他。

这这人依然是笑意盎然的模样,眉峰轻扬的姿态过于夺目,摄人心神。

“好久没听到你这样叫我了,还有些怀念。“

我闭了闭眼,忽然有些没由来的生气,“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学长。”

“唔,好的。那,小朋友觉得我做什么了?”

“白琊......”

做什么了?这人还真以为我那些装作不知是和他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你喝酒了?好像还不少......蜂蜜酒?”


“......你不能总是这样,总是插科打诨装聋作哑,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什么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就像是之前五年级的时候,分明是你给我熬制的那些清醒剂,却拜托屠苏教授以他的名义给我。可我到现在才知道。”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你知道了啊。也没什么的,只要对你有帮助就行,是谁无所谓的。“

“为什么无所谓?那这些天你对我那些好像很在意我的举动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吗?还是说只是对曾经因为一时兴起逗弄过的小猫小狗又产生短暂趣味而已?“

我知道我有些失控,可我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气力去和他在这场算不上爱情的角力中继续强撑颜面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白琊。你不要……再这样了。“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真的再也放不了手了。



“你就是这么想的?”

白琊默然片刻,倏地呵了一声,像是被谁气笑了。

“我早该知道的,你一向是非常能惹到我的。”

“的确是分手了,所以我现在是在重新追求你,小朋友。”


那个我最不敢想却又最忍不住期待的答案落入我耳中,逃猜结束,但无人生还。于是酒气翻涌下我再也维持不住,彻底溃不成军。


好吧,我承认,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一点也不想和白琊分手,和他讲还是分开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我也没有不喜欢他了,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他,从前是,如今也是。

我或许能骗过弗立维教授、骗过甘玲珑、苏安,甚至骗过白琊,却终究骗不过我自己。那只白鹤守护神就是最好的证解,是我最隐秘的私心。

因此我一早就知道我赢不了。哪怕是独角戏中,我也是那个永远的输家。


“为什么呢?白琊,我其实是一个非常贪得无厌的人,我想求的东西一直很多,你或许不是第一个,但一定是我最想求的那一个。我知道我有时候的确有些幼稚,可我还没那么自私,我不想也不会捆住你一辈子的。”

我自暴自弃地蹲下身,将脸埋入臂弯中闷声坦白,手心松懈,满地月色滚落的声响。

“而且我追着你这么久,却得不到你好好回头看我一眼,也是会累的。”

“我知道,是我在耍小孩子脾气罢了。你没有错的,你一直都很好很好,只不过是、不过是不像我那么喜欢你而已……不够喜欢也没关系的,我不在乎的。你不好意思先开口,那就我来,我来放手。”

“所以我都好不容易舍得下心决定放过你了,你为什么又不肯走了呢?”

“我明明、明明都放你走了。”


我听见白琊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好好看着他。语调平缓,但我了解一旦他用这样的口吻念出我的全名,多半就是非常生气的前兆。于是我将脸埋得更紧了,却感觉到有一双手抚上我的面颊,力道轻和,姿态却强硬而不容抗拒。

“小朋友,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的笨还是在装傻了。”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是我不打算放过你啊。”


我被迫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白琊堪称温柔地一点一点将我哭花的妆容擦拭干净,又凑过来,蹭了蹭我的鼻尖,亲昵如热恋爱侣。而后我听到他在我耳边慢条斯理却又咬牙切齿地说:

“一直以来,他们都说我白琊什么都不在乎,是个无心的浪人。可实际上只是我将心藏起来,他们看不到罢了。是你跑到我身边,找到了、拿走了它。而现在,你又自顾自地将它丢回来,逃得远远的,说不想要了。”

“有些事我没有和你说,是我顾虑不周。可最先接近我的是你,最先推开我的也是你。小朋友,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说话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让你两样都能占尽了,还可全身而退?”


我愣怔地看着他,一时间仿佛五感尽失,动弹不得。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什么,一种奇异的情感在我心底燃烧起来,我清楚地看到那双鎏金眼瞳中滚流着我从未见过的暗涛沉涌。那过于危险与灼人,于是本能使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却换来这人更进一步的逼近。

“你说放我走?可以,但你也要和我一起。”



我口舌僵直,头昏脑涨,“可你不是已经和麦格教授批准好了提前毕业离校申请吗?”

“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小朋友偷看的时候有没有再赏脸顺便看一看落款时间?那可是我四年级时候的申请单了。”

是……这样吗?

“但分手的时候明明你也是同意的了……”

“谁说我同意了?小朋友,你真的很不讲道理。”

“而且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如果我不好好借此机会和你说开,你是不是还要筹划下一次分手,还要逃?”


又说我要逃,我哪里逃了?我上赶着还来不及呢。我晕乎乎地想。长痛不如短痛,及时止损而已!但如果他真的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喜欢我,那我之前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白琊,你说这些,我可以理解为,你非常喜欢我了吗?”我在神识混乱中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和他确认:“我、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可是、可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吻我?”我委屈地指了指不知何时垂落到我们头顶的檞寄生,“今天是圣诞夜。你看,檞寄生都过来了,可你都还没有吻过我。你说喜欢我,是不是还只是在哄小孩儿?”


“我一直叫你小朋友,但可从来没把你当过小孩儿。”

这人捏了捏我的脸,不知是被逗笑还是气笑了。他凑近我专注地同我对视,再次开口,口吻漫不经心,语调却情动千万分。



“我是说,我非常爱你。”

“我永生唯一的爱人。”


然后天资愚钝的胆小鬼收获了她圣诞夜第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08.

一年级的分院仪式上,十一岁的白琊款步踏前,格兰芬多的分院帽在他头顶悠悠开口:

“一个聪明又不容拘束的东方天才,一个无法叫人讨厌的坏小子,同时具有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品质,这非常让人难以决断。”

“您来决定,我都不在意。”

小白琊漫不经心地回答,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小朋友:那个小他两岁、矮他一个头的小朋友;那个发丝间总充盈着佛手柑的香气、软声软语说想要去拉文克劳的小朋友;

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小朋友。

于是通透人心的魔法古帽露出笑容,开始打趣这个让他陷入纠结的东方男孩:

“那就让我随意决定一个吧,斯莱特林怎么样?不过顺便一说,那位小姑娘的确很可爱,以后或许你会有很多拉文克劳情敌。”

诗与剑的天才年纪尚轻,扬眉间已经溢出日后恣肆疏阔的征兆,可耳根此刻却一片透红,与初坠爱河的平凡少年别无二致。

“有我在她身边,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可不一定,男孩。有时过分的自信会使人盲目。”


但深刻的爱情也同样——同样使人盲目。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拉文克劳——!”

分院帽意味深长地宣布最后的决定。


白琊在欢呼与掌声中走向拉文克劳的长桌。换上苍蓝内衬的长袍时,他捏了捏袖中的山毛榉魔杖,仰首凝望霍格沃茨穹顶之上的星河璨璨。

明明振翅长空的行途才刚刚开启航,他却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与他的小朋友一同翱翔苍穹的场景了。

不过小朋友似乎是个木头脑袋。但是没关系,他一向对她很有耐心。


他缓声念出咒语,挥动魔杖,杖尖在星采四溢中凝化出一只白银光隼。

它扬翅飞旋少顷,逐渐变幻成一只清挑高昂的鹤。

白鹤清啸三声,展翼破云而出,纵身飞入晴夜。




09.

星河缓缓地从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天窗上流过,无数星光的倒影顺着晚风,攀过高塔游到我肩头。

四年级的课业说多也不多,只是对于我来说难免还是有些苦手。为了应对后天的开学测验,我只好独自蹲在休息室里寂寞地与《算术占卜初阶详解》两看相厌长蘑菇。


“叮——!”

一块细小的影子落到了我面前摊开的书本上,似乎是个小石块。

我旋身回头,恍惚听到熟稔的明透嗓音在窗边笑吟吟地响起。

“别来无恙。”

——是离校一年外出游历归来的白琊。


我才回过神来,原来不是梦。

“白琊!你回来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塔外不进来?”

“当然是——赏酒、赏月、赏星星......还有赏你。”


我呆呆地看着倚窗而笑的少年,墨黑短发被高空夜风洗礼过,有种旷野苍隼的风致,鎏金眼瞳经月色一映,在寂寂深夜中犹如白昼降临般耀目,好看得不像话。


“小朋友,夜色如此之好,不若与我同游?”

我不自觉递过手,跳上他的扫帚。白琊笑了一声,说抱紧了可别掉下去,于是我的手第一次环上他的腰,鼻尖充盈着清淡好闻的酒香,裹挟着晚露与星光——那是我六年级时在魔药课上熬制迷情剂时闻到的味道。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心跳如擂,仿佛跌入一场镇压失败的劫难。


此后很多年,都没有再能逃开。




10.

顽石哪天变黄金/我可以等

用五十年溶化你/成就/金禧一吻


若最后能溶化你/

何用/

心急手震?*




-End.


注释:


*吴雨霏《苏眉》

*杨千嬅《炼金术》

ps: 08.部分有借用好感剧情文案


我好喜欢鹰院内销! 拉文克劳们贴贴!

友情提示:白琊的守护神其实是白隼 少主的则一直都是白鹤

所以 谁是顽石 谁是炼金术师呢?

这次可以和好多优秀的老师一起参加活动真的非常开心~! 选了自己很爱的HP趴来写很爱的白琊 希望你们也能喜欢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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